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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野狗骨头》作者:休屠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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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2-8-10 15:23:23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文案
陈异像条养不熟的野狗。
苗靖是个犟骨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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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22-8-10 15:24:08 | 显示全部楼层
1、骨头
  藤城。
  一如记忆中的炎热、潮湿、浓荫。空气沉闷黏重,混着盛夏特有的酸馊和葳蕤植被清新苦涩的气息。
  门还是那扇旧铁门,锁也还是当年换的机械锁。
  苗靖敲了半天门,目光定定落在墙上牛皮癣广告——十分钟开锁。
  老师傅收费一百,铁丝伸进锁眼随意一扭,铁门“咯哒”一声,开了。
  “要不要看身份证?”
  “不说你自己家么,不看了。”
  她拎着两个硕大的行李箱,火车上睁着眼硬躺了一夜,眼下淡青,身上还散发着泡面的酸气,听口音不太像本地人,开锁师傅打量她姣好面容,再瞥见家里简单陈设,收拾工具走了。
  九十年代的旧楼房,外墙和楼道都是一片蜘蛛网黑灰,楼梯间堆满住户的杂物,排水管裂了,在地上淌出一条污水沟,肮脏、憋闷,垃圾成堆,这片旧社区破败脏乱,能住这的都不是有钱人。
  苗靖把行李推进屋,两室一厅的房子,八十多平,陈设格局如旧,只是换了几样家具,不干净,也不算太脏,厨房和冰箱看不出住人的痕迹,但桌上烟灰缸里烟头堆得满满的,茶几上捏扁的易拉罐里还剩一半啤酒。
  她打量屋子,最后走向右边那个房间,锁眼生锈,拧不动,费了好大力气才撞进去,门一推开,蛰伏的灰尘被气流带动,浓烈得呛人,看不出底色的窗帘掉了半副,窗户透出点灰蒙蒙的光线,旧木床拆得只剩骨架,屋里堆着乱七八糟的旧家具,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。
  再推开左边卧室的门,窗帘半开,屋里光亮安静,半新不旧的席梦思床,单人衣柜和一张放杂物的书桌,桌边顺手搁着个塑料打火机,一支半新不旧的钢带机械手表,床上扔着个枕头,枕上搭着男人的白汗衫和灰色运动裤。
  她从屋里退出来,坐在客厅吃了点饼干,胡乱洗了把脸,先去屋里补觉。
  枕头是男人的,混合着劣质烟草、汗水、身体皮肤的味道,像醇烈的酒,发酵蒸腾,辛辣侵人。
  换个姿势,转头,冷清明亮的眸突然盯在枕边——床单上躺着根头发,很长,起头一小截黑色,中间酒红色,尾梢枯黄——女人的。
  她泰然自若从床上起来,打开衣柜门,换干净的床单枕套,躺下闭眼。
  苗靖这一觉睡得极沉,下午两点才睁眼醒来。
  两个行李箱都塞得爆炸,算是她全部家当,搁在地上要收拾,苗靖却从不知从何下手,最后发呆半天,厨房、洗手间、客厅、卧室转了几圈,打开手机软件下单——窗帘、床垫、枕头被子、四件套、空调电扇、各种零零碎碎的小东西。
  再出门去趟超市,打扫卫生的拖把抹布清洁剂,洗发水沐浴露厕纸卫生巾,拎着满满的超市购物袋回来。
  巷子风口坐着几个聊天的老头老太,看她一趟趟带东西回来,老眼昏花的眼睛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又一圈。
  苗靖认得其中一个,喊了声张奶奶。
  “你,你是……二楼陈家的……”
  “苗靖,陈异以前那个妹妹。”
  张奶奶大吃一惊:“你,你怎么回来了?”
  “嗯。”苗靖放下手中购物袋,“陈异他不在家,他这些年还好吧。”
  说起陈异,能说的话就太多了,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,早晚要进局子吃牢饭,但他安稳生活下来,一路在邻居唾沫星子里待到今天。
  “老样子啰,这么大了还不着调不成家,跟不着调的人混在一起……”
  苗靖知道陈异这六年一事无成,也去外地呆过两年,后来回来跟朋友合伙做生意,跟垃圾朋友混,找不上台面的女人,最近的职业是职高附近台球厅的老板,但他好像出门去了,已经有小半个月没回来。
  她压根没指望他能有出息,一个职高毕业的小混混,敲诈勒索、斗殴滋事,不坐牢,当个正常人,就算是有出息了。
  陈异身上能说的太多了,苗靖身上的故事也不少,苗靖没等张奶奶话题转到她身上,推说有事要忙,拎着东西上楼。
  她收拾家里卫生,先从厨房洗手间开始,该扔的扔,该买的买,饿了吃泡面饼干,困了在席梦思床上睡觉,等到网上买的大件小件到货,再去给房间开荒,大擦大洗,组装家具,晾洗床单衣物。
  满是灰尘蛛网的橱柜翻出不少东西,她当年的衣服杂物,一大摞高中试卷和课本,都装在大麻袋里捆着,苗靖整理了很久,把这些东西用收纳箱装好,封进床底下,把行李一件件摆出来,这房间好歹也收拾出来了。
  顺带也给陈异的房间做大清扫,柜子顶上的积灰,几年没洗过的窗帘,洗晒衣物被褥,再拖地擦窗户,从床底下扫出干瘪烟头,女人的彩色发绳,一枚未拆封的计生用品,她把它们都当垃圾处理。
  整整忙了一个礼拜,她在家累得腰酸背痛,附近左邻右舍听见看见二楼动静,都知道陈家回来了一个人,有这几年新搬进来的邻居并不识得苗靖,看她二十四五岁的年龄,相貌清丽脱俗,气质冷清,和陈异完全是南辕北辙的两人,有老邻居知道往事的,说起陈家那些八卦,怎么说也说不完。
  -
  陈异跟车去了一趟云南,起先是云南边境的朋友无意透个商机,陈异抓住机会,搞了批打火机手电筒这类小商品,再雇了个货运司机,运到金三角一带,返程运了车香蕉芒果回藤城,来回这一趟,扣去各类成本开销,赚个几万块辛苦钱。
  暑假两月,台球馆生意冷清,也算是笔补贴。
  这一趟走得急,来回吃住都在货车上,天气又热,浑身都是酸臭味,陈异这天回藤城,把事情全部办妥,打算先回家洗澡睡觉,晚上再约朋友喝酒。
  他也没什么行李,直接拎着个尼龙手提包出门,仍是这样拎回来,包里塞了身速干衣裤,两条香烟,牙膏牙刷毛巾,手机充电器,藤城气候潮热,陈异把身上发酸的T恤扒下来,搭在肩头,斜叼着烟走在路上。
  形象不雅观,却忍不住让人吹口哨——就是年轻男人那股健帅嚣张味,小麦肤色,脖子上一根黑线栓着块玉牌,直肩阔背,肌肉群块垒分明,零星陈旧浅疤,胸肌并不过分健硕,却流畅利落,肌肉斜坡向下敛出平坦腹肌,紧致窄腰,黑色长裤包裹着两条笔直长腿,大腿肌肉紧绷鼓囊。
  再往上看脸,二十五六岁的青年,清爽寸头,刀锋似的五官轮廓,鼻子高挺,唇色微深有肉/欲感,只是有些凶相,眉心有块疤,破进左边眉头——凶狠的英俊,特别是那一双眼睛,野性浪荡,熠亮桀骜,耷拉着尾巴的无所谓,随时警觉反咬一口的颓懒。
  吐着烟圈,闷头上楼梯,楼道里飘出鸡汤香味,不知道是哪家,他捞出钥匙开门,眼前瞬间亮堂,窗明几净,好似不是他家,但家具又是眼熟的——门口陌生的木头鞋架上,搁着女人的凉鞋和高跟鞋,但下面那层是他的运动鞋和人字拖,洗得干干净净,摆得整整齐齐。
  鸡汤香气……厨房里飘出来的,还能瞥见一片裙角背影。
  地板干净到发光,他把手提包往地上一摔,手指夹住香烟,嘴角有轻佻笑意:“不是说晚上过来睡,搞意外惊喜?突然这么贤惠?”
  厨房的女人慢慢搅着砂锅里的鸡汤,听见动静回头,和男人打了个照面。
  圆融了,成熟了,没那么凶狠了。
  他愣住,瞳孔急遽缩紧,手里的烟砸到地上,骂了句卧槽,皱起浓密的眉,炯炯目光死死盯着她,像扒开橙子或者什么水果,指间溅出酸涩绵延汁水。
  还是苗靖先说话:“回来了?”
  “要不要喝鸡汤?盛一碗给你。”
  陈异挤出几个字:“你他妈……你,你怎么在这?”
  “我为什么不能在这?”苗靖垂眼,慢条斯理盛了碗鸡汤,嗓音轻飘,“我不能回来吗?”
  “你他妈回来干吗?”他把皱巴巴T恤套上,蹲身捡地上的烟头,又塞进嘴里,深吸了一口,眉皱得更深,烟雾迷蒙里先打量家里,光线明亮,温馨柔美,并排两个卧室的门都大敞着,里头布置看得一清二楚,阳台上晾满衣物,客厅旧沙发蒙了浅色的沙发巾,茶几上插了瓶鲜花。
  他就走了这么些日子,这家就完全大变样了。
  “他妈的……你……”
  苗靖早就习惯:“少了这句他妈的,你就不会说话了?”
  陈异脸色变了又变,瞬间冷下来:“你怎么进来的?”
  “找人开锁。”苗靖把汤碗放在桌上,转身去盛自己的份,“备用钥匙放在抽屉里,我找到了。”
  “我找了份工作,工作地点在开发区,那边新建了个车企分厂,我跳槽过来,下礼拜去公司报道。公司住宿条件不太好,我住家里。”
  “你一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,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小城市上班?你脑子被车撞了还是短路了?”他似乎不爽,踢开眼前一张矮凳,走了两步,叉着腰,“你是不是有病?”
  “这年头大学生满地都是,工作不好找,大城市都是高学历,赚那么点钱,每天加班到半夜,也就够房租开销,现在回老家生活工作的人也不少。”
  “这是你老家?跟你有关系?你老家在Z省,离这五百多公里。”
  “哥……我不也在这住了十年吗?好不容易找份工作,连回来暂住一阵都不行了?”
  “我是你哥吗?”他面色难看,在椅子上俯身坐着,从她的角度望过去,平坦宽阔的后背,浓密刺黑的脑袋,陈异皱眉,“我是你哥吗?”
  “不是就不是。”苗靖坐在桌边,慢条斯理喝汤:“我先给你付房租。”
  “你去哪儿了?这么多天没回来,身上臭死了。”
  他板着脸,面色就是凶狠冰冷相,压根没理她,拔腰而起,进洗手间冲了个冷水澡。
  整整六年没有生活在一起,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,烦躁不爽,那是真的。
  洗完澡,进屋找自己的换洗衣物,陈异又忍不住踢了脚柜子:“你动我衣服了?”
  “洗了几件脏衣服,帮你放起来了。”苗靖站在他房间门口,看他头发水珠往下淌,“T恤左边,裤子右边,袜子和内裤我没动。”
  他忍气吞声,把那一叠衣服都拨乱,听见她淡声道:“还有女人的睡裙内衣,我收在抽屉里。”
  陈异太阳穴跳了跳。
  “你女朋友的?”
  “嗯。”他瓮声翁气。
  “红头发?”
  “你是不是有病?”他咬着腮帮子,啪地摔柜门,怒目而视,“苗靖,你是不是有病?!!”
  苗靖抿唇,拖鞋踩在地板上,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,隔壁卧室门阖上。
  她在书桌前坐下,打开笔记本电脑,看了会邮件,再浏览网页,最后出房间,家里已经没人,桌上还有一碗凉透的鸡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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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22-8-10 15:24:33 | 显示全部楼层
2、野狗
  苗靖八岁以前住在Z省,老家是个小乡镇,地处南北交界的山区,山岭绵延,四季分明,冬冷夏热。
  父母早已离异,唯一一张全家福摄于她两岁那年,影楼幕布前脸色木然的一家三口,她小小一团,穿俗气的桃粉色纱裙,眉心涂颗红点,茫然望着镜头,两边是她面目模糊的父母,但仍能从那模糊里瞧见她父母青涩的英俊和美丽。
  全家福之后家庭破裂,苗靖跟着妈妈魏明珍生活,没多久被带去了乡下外婆家,在小村子里长大。
  她妈妈属于意外怀孕结婚,那时候才二十出头,在镇上服装店当营业员,长得漂亮又爱玩,离不离婚都不乏追求者,完全没心思挂在女儿身上。后几年涌起打工潮,魏明珍跟着男朋友去沿海上班,每次都衣着时髦光鲜回来,也给外婆一笔生活费,钱不算多,但完全够苗靖生活。
  其实应该还有一笔抚养费,来自她的生父,起先两年其实也有,但后来她生父去了新疆,在当地娶妻生子,离得太远,渐渐脱离故乡一切关系,也断了消息和抚养费,奶奶那边也有一些亲戚,自顾不暇,早绝了来往。
  苗靖自己长大,魏明珍一直在外地,直到外婆因病去世,苗靖马上要念学前班上小学,被打包送去镇上姨妈家,姨妈家还有一个表姐和一个表弟,三人年龄相仿,在同所学校念书,算是玩伴。
  和外婆相依为命的时光温情又短暂,但因为年幼,无法保存太多的记忆,借住在姨妈家,苗靖已经开始记事,不知是心思太敏感还是其他,并不算太愉快的一段经历。
  姨妈对她并没有苛刻和虐待,只是家庭条件普通,为生活奔波烦恼,多少有些隔阂和忽视。
  表姐和表弟脖子上都挂着家门钥匙,就苗靖没有,如果家里没有人,不管什么时候,她只能坐在门口等。
  印象最深的是姨妈一家四口临时回乡下奔丧,忘记苗靖没有钥匙,她放学回来饿着肚子在门口坐到晚上九点,被邻居婶娘看见,带她回家睡了一晚,姨妈一家回来,知道她在邻居家借宿,也丝毫没有半分安慰。
  一家人吃饭说话,总没有她插嘴的份,好吃的也轮不到她嘴里来,和表姐同住一屋,苗靖更像个贴身丫鬟,事事退而求其次,拿东递西,洗碗扫地,姐弟俩为电视节目大打出手,她只能在旁边看着,根本不涉及选择权。
  外婆去世后,魏明珍回来的次数就更少了,但寄回来的抚养费不少,苗靖穿的都是表姐的旧衣服旧鞋,家里两姐妹,妹妹穿姐姐的衣服天经地义——庆幸的是那年冬天魏明珍回老家,自己从头到脚光鲜亮丽,看见苗靖脚上的一双旧棉鞋,已经破到漏洞顶脚却仍套在脚上,脸颊耳朵、小手小脚都生满了冻疮,大家都说苗靖喜欢碰冷水不爱穿衣服,但母女俩一脉相承,其实都特别怕冷,老家的冬天又常常下雪,没有暖气,没有空调,全靠生煤炉挨过数九寒天。
  虽然母女两关系不亲近,看见那张冰冷耷拉的小脸,毕竟是当妈的,说不心疼是假的。
  魏明珍这几年一直挑挑拣拣没再婚,打工其实也多半靠男人养,生活过得滋润,但自己没攒下什么积蓄,容貌也不如二十多岁水灵,但她会打扮,涂口红、穿时髦衣裙,很有女人的风韵,年岁渐长,有想法要找个好男人托付下半辈子,再看苗靖,转念一想,还是要把女儿带着,不然怕苗靖恨她。
  合适的男人并不好找,还要谈条件和眼界,魏明珍在老家待了几个月,突然去了个叫藤城的地方,她手机聊天认识一个外地男人,比Z省更南的一个城市,经济也比本地好,两人相聊甚欢,颇有点灵魂知己的意味,男人条件不错,住楼房,端铁饭碗的单位职工,有文化,相貌也不错,苗靖看过照片,一个很斯文清秀的中年男人。
  魏明珍在藤城住了一个月,容光焕发地回来,欢天喜地回来给苗靖收拾行李,表姐穿剩的那些旧棉袄通通不要,藤城气候好,夏天长,冬天不冷,犯不着带棉袄,这些衣服都扔到了姨妈面前,姨妈脸涨得通红,去商场给她买了一身漂亮昂贵的裙子当送别礼物。
  母女两人收拾了为数不多的家当,坐火车去一个陌生城市,陌生家庭,那是苗靖第一次坐火车,第一次出省,绿皮火车驶进崇山峻岭间一个个黑暗山洞,按捺着呼吸耐心等待,等一线光明里奔向未知广阔地域,苗靖迷恋旅途的感觉,形形色色的人群和天南海北的口音,香喷喷的泡面和小铁车上的花生瓜子,缓缓暂停的异地站台和提速飞掠的流逝。
  藤城。
  这个城市的绿化树树都特别虬结粗壮、油绿肥硕、地上什么草木都很容易长,花开得长久旺盛,潮湿闷热的空气里捂着股奇异的气味,被风吹过,又隐隐挟来一阵清甜花香。
  苗靖扯扯身上的裙子,感受皮肤被热潮烘干,又迅速裹上一块黏糊膏药的闷感。
  没有人来接,母女两人打了个出租车,最后在一片热闹居民区下车,魏明珍一手牵着苗靖,一手拖着行李箱,昂首挺胸,在路人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里,走向一幢五层居民楼。
  苗靖还记得那一幕,旁人无不停下行以注目礼,她妈妈染黄头发,穿豹纹连衣裙,黑丝袜,高跟凉鞋,像只趾高气扬的孔雀,她自己扎马尾,发绳上穿着两颗亮晶晶圆滚滚的珍珠,白色无袖连衣裙,紫色小碎花,后腰绸带扎的蝴蝶结,裙摆有三层,边缘滚一圈紫色波浪硬边,照镜子的时候,连她自己都愣住。
  魏明珍带她敲开了二楼的大门。
  有人开门,挺文弱削瘦的男人,鼻梁很高,大双眼皮,看见母女两人,温和笑了笑,帮忙把行李接进来:“来了,欢迎欢迎。”
  魏明珍暗地推了苗靖一把。
  “叔叔好。”
  “欸,真乖。”
  两室一厅的房子,两间卧室并排朝东,阳台朝西,中间是厨房洗手间客厅,格局挺宽敞的,苗靖一直生活在平房里,没住过楼房,看着脚下黄色的木地板和厨房门外的冰箱,心里隐隐有些异样。
  卧室里还有个白色机器盒子,有键盘和音响,轰隆隆的音乐传出来,魏明珍看苗靖好奇盯着,颇为自豪解释:“你陈叔叔是个电脑迷,在电脑前坐下就拔不起来了。”
  魏明珍在这家里考察过一个月,很自来熟,一副女主人的姿态指点苗靖换鞋,洗手,去沙发上坐,再去厨房烧水泡茶,顺便问中饭吃什么,她可以下厨,也可以出去下馆子。
  男人很有礼貌,打开电视机,把遥控器塞进苗靖手里,陪着聊了两句,他名叫陈礼彬,是供电局的职员,前妻前几年去世,有个儿子叫陈异,比苗靖大两岁,今年读四年级,苗靖既然跟着魏明珍过来,转学手续他帮忙办了,就跟陈异一个小学念书。
  苗靖睁着清凌凌的眼睛,点头,再点头,乖巧说好,知道了,谢谢叔叔。
  没多久,陈礼彬自己进了房间,在电脑面前坐下,过了一会魏明珍端了杯茶进去,也凑到电脑面前,坐在椅子扶手,两人耳语了几句,而后房间门被关上,留苗靖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。
  她仔细打量屋子,家里卫生有些潦草,但细节出可见某些端倪——家里的茶壶水杯很文雅精致,电视机的防尘布是手工针绣,披着细细的流苏,墙上挂着她看不懂的色彩朦胧的画框,落灰空荡的橱柜里残存着几只可爱的瓷娃娃——细枝末节里依稀能感觉过去女主人残存的气息。
  魏明珍从房间开门出来,拨了拨焗过油的卷发,陈礼彬还在电脑面前坐着,魏明珍解释说他在炒股,问苗靖要不要一道出门,她去买点楼下买点熟食,苗靖眼睛盯着电视机画面一声不吭,后知后觉听见关门声,反应过来她妈妈已经下楼。
  第一顿饭就在家里吃的,有熟食有炒菜,还有一瓶白酒,桌子摆好,马上要动筷子,有人开门回来,是个男孩子,玩得满头大汗,站在门口换鞋,看见屋里几人,眨了下眼睛,也丝毫没有异样,自顾自在端碗在桌边坐下。
  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孩子,穿白色的短袖衬衫,衣服沾灰,后背泛黄,长睫毛垂着时,莫名觉得这男孩很干净,再往上一掀眼,看他一双顽劣不驯又硬得像石头的眼睛,在孩子堆里不是个好惹的角色。
  “这是我儿子,陈异。”
  “哥哥好。”
  “叫她苗靖就可以了。”
  陈异腮帮子嚼着烤鸡骨头一鼓一鼓,骨头渣扑哧吐在桌子上,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,陈礼彬低着头,在旁边慢条斯理喝着酒,魏明珍热热络络把话题划过去,招呼一家人吃吃喝喝。
  那时候的苗靖长得不好,头发枯黄潦草,身体干瘪纤瘦,气质模样都像麻木不仁的小老太太,但那双眼睛漂亮,像一汪清润宁静的泉水,不若魏明珍那样俗气艳丽,鼻子嘴巴也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,要等她慢慢出落长大。
  苗靖八岁,陈异也才十岁,苗靖二年级,陈异四年级,两人相差两岁,其实也不到两岁,只差了十六个月,陈异生日是12月24日,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,是因为后来平安夜圣诞节在国内已经变相成了情人节,苗靖出生在后两年的4月19日,陈异读书比她早一年,听说是小学入学报名,他面试答题太聪明,破格提前一年上学。
  家里只有两个卧室,苗靖只能和陈异同住一间房子,好在房间是长方形,面积不算小,再搬一张单人床进来,两张床中间隔着书桌,再拉道帘子,苗靖占了里头靠窗地盘,陈异睡外头临门地方,晚上帘子一拉,也是凑合能住,屋里其他家具,衣柜,书桌都是共用,一人一半,清楚划分领域。
  大人分配完地盘,苗靖把自己为数不多的衣服杂物归置好,打算把书包里的文具和本子放进挨着自己床位的抽屉里,陈异也呆在屋里,看她拉开书桌抽屉,猛然两步过来,眼神冰冷凶狠,一脚重重踹在她小腿肚上,她痛得飙泪缩起,整条腿都蜷得歪在桌角,也咧嘴痛呼——而后迅速被陈异死死捂住嘴,那一声惨叫就堵在他手掌下。
  陈礼彬和魏明珍在客厅聊天,苗靖闻到他手掌的气味,铁锈、泥巴、酸臭垃圾、草根、烤鸡,混搅在一起,让人嫌弃不已,避之不及。
  “你要敢说,我打死你。”他俯在她耳边小声说话,牙咬着牙,话语从喉咙里刮出来,让人恐惧。
  苗靖瘦弱的身体不住颤抖。
  晚上洗完澡,大家上床睡觉,两个卧室门早就阖上,苗靖借着月光,慢慢搓着腿上那块发紫淤青,僵僵躺在床上睡不着,翻了个身,透过帘子缝隙,看见陈异侧身躺在床上,蒙着脑袋,背对着她,身上穿白色背心和膝盖短裤,弓起身体,肩膀的骨头也是枯瘦嶙峋的,像一座沉默的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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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2-8-10 16:40:23 | 显示全部楼层
这本超级好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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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不是穿越重生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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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2-8-10 18:39:17 | 显示全部楼层
这么好看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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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 船上哼哼 的帖子

船上哼哼:这本超级好看
---
但不是穿越重生啊 (2022-08-10 16:40) 
但是很短小啊
我与pp地久天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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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3-1-25 15:24:48 | 显示全部楼层
这书好看。顶一个
莫愁前路无知己,天下谁人不识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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